北京市飞翔建筑艺术雕塑有限公司的工人们正在为奥运百件雕塑项目制作雕塑

北京市金鼎雕塑艺术有限公司的总经理陈神兵和以色列艺术家沙多研究制作方案

由北京中奥雕塑环境艺术有限公司承制的锦州市政府广场不锈钢雕塑《启航》。雕塑高23米。

北京市飞翔建筑艺术雕塑有限公司为奥运百件雕塑项目制作的雕塑

北京宝贵石艺科技有限公司为国家大剧院音乐厅制作的吊顶

由北京市奕东园雕塑制作中心承制的烟台福山区雕塑《月光》。雕塑高38米，宽42米。

    2006年北京市政府为提升北京奥运会的人文含量和价值，财政专门立项，投资建设一批城市雕塑。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前夕，百件崭新的城市雕塑作品悄然在北京奥林匹克公园中心区、森林公园及有关比赛场馆、国家大剧院等地安装亮相，成为北京奥运会期间一道靓丽的人文风景线。
    两年来，承办这项活动的北京城市雕塑建设管理办公室和中国雕塑家学会做了大量艰辛工作。我们在圆满完成奥运雕塑建设活动的同时，初步接触和了解北京雕塑产业发展。从20世纪80年代末以来，城市雕塑建设为美化和塑造北京国际文化大都市环境和形象功莫大焉。随着我国城市建设飞速发展和公共艺术萌芽，城市雕塑建设需求逐年增大，北京渐渐成为全国城市雕塑设计和制作中心，形成新兴文化创意产业领域。北京雕塑产业虽起步晚但发展快，急需加强管理，故作调研，以期促进健康发展。
    一、发展来势迅猛
    北京城市雕塑发展印显了我国当代城市建设前行的足迹。早在改革开放初期的1982年，在刘开渠等四位艺术家建议下，中央开始在北京和上海开展卓有远见的城市雕塑建设试点工作。北京城市雕塑真正有了大发展是在国家经济和北京城市建设发展到一个新阶段的20世纪90年代。亚运会、建国五十周年大庆、王府井大街改造等大型活动和建设项目的启动促进了城市雕塑建设。1995年，北京召开全市城市雕塑建设会议，要求各区县落实精神文明建设工程，每年建设一件城市雕塑。当时远郊区县表现出犹豫和怀疑。时隔几年，远郊区县在经济和文化发展的推动下，城市
雕塑建设热情已不亚于城八区。1996年底正式成立了北京城市雕塑建设管理办公室，将城市雕塑纳入城市统一建设规划管理之中。从20世纪90年代中期始，北京城市雕塑制作数量年年上升。2000年北京在卢沟桥建成中国人民抗日战争雕塑园，收藏了37件大型雕塑作品。2001年北京为申办奥运会在王府井大街推出新北京新奥运体育雕塑展。2002年北京首次举办国际雕塑艺术展活动，收藏作品141件，在石景山区建成北京国际雕塑园。从1949年到1979年三十年间，北京建设城市雕塑56件。从1979年到2004 年二十五年间，北京建设城市雕塑1780件。后者是前者的30倍还多。截至2004 年底共计1836件。上海截至2003年底建设1034 件。北京成为全国城市雕塑建设最多的城市。雕塑作品也从以往单一的革命历史题材，从改革开放初期雕塑材质主要使用玻璃钢和水泥，发展到多种风格、多种题材、多样永久材质的百花齐放。城市雕塑充分展示了我国改革开放后的政治清明和文化包容。作为全国政治和文化中心的北京，每年都排满国际和全国性大型活动，城市雕塑成为城市和国家的历史记忆和发展标志。2008年北京实现了举办奥运会的百年梦想，建设了包括奥运会、残奥会、志愿者纪念碑等在内的城市雕塑150件，加上海内外捐助的城市雕塑，初步估计，雕塑创作制作费用接近一个亿。这在三十年前是不可想象的天文数字。
值得关注的是，北京城市雕塑发展的强大文化带动力量。北京的城市建设是全国的典范。今天，几乎全中国的城市都在做城市雕塑，而且有越做越大的趋向；几乎所有要做城市雕塑的城市都来北京请专家设计或论证；相当一部分外地的城市雕塑在北京完成制作，运输回当地安装。北京已成为全国城市雕塑设计和制作中心。近年这种设计或制作中心的辐射圈还在扩张。我国周边的蒙古、俄罗斯和远在大洋彼岸的美国等国家看中我国雕塑制作劳力廉、质量优的特点，也来北京寻求制作厂家。如北京金鼎雕塑艺术有限公司在奥运雕塑活动中制作的不锈钢作品《光环雨》，得到设计者美国著名雕塑家丹尼斯的高度赞扬，丹尼斯随后马上将自己另外三件作品送到北京制作。
    伴随我国城市从解决温饱的规模建设到追求和谐人文环境建设的进步，包括城市雕塑在内的公共艺术获得极大的创新空间和历史发展机遇。我国公共艺术不再停留在新名词上，实实在在地带动了城市雕塑创意产业的兴起。根据今年北京城市雕塑建设管理办公室初步统计，北京在工商注册有雕塑、雕刻业务的企业近千家。设计和中介公司多开办在市中心，制作厂家分布在六环周围。这些在市场经济土壤里自由生长的雕塑企业当前呈继续繁衍态势。
    二、依托高校和科研机构的创意文化产业
    文化创意产业重在创意。北京雕塑制作厂家平地起高楼的创业，最初都依托中央美术学院、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等知名美术学院的知名雕塑教授。被访谈的厂家都讲了自己找老师的故事。北京中奥雕塑环境艺术有限公司张水秋说，1995年他来北京进入这一行业学艺，后去过厦门、广东、成都、重庆、长沙、海南、贵州、新疆等地，每到一城市先找地图寻美术学院，再找老师或城市雕塑建设办公室问是否有活干。他们从南找到北，最后发现北京城市雕塑制造最有前途，2001年重回北京，2003年注册办企业。城市雕塑首先是艺术创造。北京拥有的知名雕塑教授和理论专家最多，北京雕塑家的作品几乎覆盖全国各城市，尤其是省会和经济发达的新兴中等城市。北京每个雕塑厂家都有自己重点联系的美术教授和雕塑家。1988年到北京创业的中神亚雕塑景观工程有限公司是较早从事城市雕塑制作的企业之一，主要联系中央美术学院毕业的雕塑设计新秀。中央美术学院近二十年的毕业生群体现已渐渐在社会上形成一支与在校教师互补的年轻雕塑家新队伍，使我国原本年轻的雕塑家队伍更加生气勃勃。近年随着雕塑产业的发展，北京出现从事现代城市雕塑中介服务的公司，在联系雕塑设计、监制制作和安装等环节实行全程服务，使雕塑产业链逐渐完善配套。
    北京丰富的人才资源使文化创意领先的城市雕塑制作产业获取得天独厚的人和。现代城市雕塑需要独特艺术创造、运用传统和现代制作技术。如果说美术专业人才的创造赋予城市雕塑艺术灵魂，那么，工艺革新和现代材质创新则从技术上给予保证。北京有技术实力雄厚的大型国有企业和军工企业。2006年北京金鼎雕塑艺术有限公司为蒙古首都乌兰巴托建造高达30 米的不锈钢成吉思汗雕像，加上雕塑下10米高的博物馆，共有40米高度的大型雕塑对于结构设计和建筑材质有较高的要求。技术力量强大的首钢提供雕塑结构设计和抗零下四十度寒冷的特种D级钢材；雕塑的设计图经过了中央美术学院教授的重新修改。城市雕塑是吸引大众在公共场所积极参与的公共艺术，要绝对保证安全。北京的雕塑制作企业都特聘了来自不同设计院所的结构工程师。北京的各种研究机构为城市雕塑发展提供了科研和技术力量。北京宝贵石艺科技公司在长达19年时间里依靠中国建筑设计院、北新建材等设计院研究出利用废石料生产人造石的新技术，不仅为城市雕塑提供价廉物美的新材料，而且生产出的各种艺术挂板满足了个性化建筑的需求，具有更宽泛意义的公共艺术革命内涵。
    北京雕塑产业发展占人和之先，其中有地利。皇城根下的高等学府教授兼做雕塑设计，是艺术实践的需要，也存在时间的合理调配。厂家找老师只是产业发展的一个方面，其实最初从事雕塑创意设计的老师们也为寻找合适制作企业苦恼过。北京飞翔建筑艺术雕刻有限公司的陈铁彪原在老家河北曲阳开办石雕厂，中央美术学院王教授劝说他来北京办厂，以方便长期合作。工厂办到北京，成为中央美术学院和清华美术学院雕塑制作实习基地，为师生免费提供食宿和加工材料、工具。北京有好几家雕塑制作厂都挂有中央美术学院和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实习基地的牌子。老师对制作质量要求高，工厂加工技术见长，可谓互利互惠。发展到今天，有人夸北京飞翔建筑艺术雕刻有限公司复制的国外雕塑作品已能以假乱真，接近博物馆馆藏品水平。学院教授和工匠合作体现了中国雕塑创意与传统工艺结合的特点。在放大制作百件奥运雕塑工程中，中国工匠的创造性劳动得到外国雕塑家充分肯定。国外雕塑家设计的46件作品是寄设计图和小样到北京，由北京的12家工厂放大完成。一开始，我们有所担心，没想到国外雕塑家看到自己被放大的作品非常满意。全国文化中心的北京最大的优势是人才济济，雕塑产业的文化创意因为在北京占尽了天时地利和人和，不仅调动了北京本地人才，也吸引了相关人才云集北京。
    三、传承民族工艺的企业
    北京雕塑制作企业多为外地人开办，以浙江和河北人为多。浙江台州是传统锻造之乡，河北曲阳属于我国三大石雕之乡。传统工艺现身现代城市雕塑，构成高等院校大教授与小手工艺者携手艺术创造的有趣景观。
    1.社会转型期的淘金者
    北京雕塑厂家创业者文化程度多为小学或初中，学传统手工艺出身。然而，就是这群来自外地白手起家的人，在原基础雄厚的国营北京市建筑艺术雕塑工厂倒闭之时，在北京兴办起日益红火的私营雕塑制造企业，还吸引原国营厂技术工人加入到他们行列中。他们是在市场经济大浪里翻腾出来的弄潮儿。1988年，钣金工出身的浙江台州人陈神聪来北京时仅怀揣路费，制作厂开始只有他夫妻俩和一个伙计，注册资金是借贷来的。买了几件简单的工具，租个郊区小屋就干活。在北京做的第一件雕塑是首都航站楼雕塑《友谊》。现在他在北京、上海两地建立了生产基地。现年三十来岁的毛奕冬来京颇有戏味，他在家乡借了三千元养鸡，一场鸡瘟使他血本无归。1994 年为躲债主来北京做徒弟，最初月工资500元。1998年自己注册3万元办厂。也许正因为他们没有可赔的后顾之忧，能置于死地而后生。他们异口同声称赞北京办厂环境好，工厂得以发展首先感谢老师们（指学院教授），还有北京当地人的帮助。陈铁彪工厂在资金最紧缺的时候，是葫芦河村主动借给他一笔救命钱。现在他口口声声说“我们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葫芦河村当地人。昌平区国税局为方便陈铁彪出口产品，将先上后退的出口税简化为不上不退。精明灵光，吃苦耐劳，干事愿望强烈，不怕失败，这是北京雕塑厂创业者的共性。这群学历虽低但智商较高的人，勇敢主动地跃身市场经济大潮，抓住了人生发展的最好机遇。
    2.不断蘖生的企业
    让人惊奇的是这些规模不大的雕塑企业全处于快速发展多变化的分蘖繁衍状态。在北京的台州人从自己当学徒工到自己办厂，从最初的一两家变成有实力的六七家，都是近十年的事。陈神聪的弟弟陈神兵、老乡赵世昌、毛奕冬、张水秋等相继注册了自己的工厂。每年都有学成手艺的人出去自己干，有的自己干不好又回来做工，人员流动性大，行业竞争激烈。这恰恰显示了北京雕塑制造业务量大，给人自由选择机遇。不仅雕塑制造厂家在蘖分繁衍，雕塑中介公司也如此。成立于1999年的科纳特造型有限公司是三个中央美术学院毕业生开办的，现在三个年轻人都有了自己的公司。北京纵横景观艺术顾问有限公司就是从科纳特造型有限公司蘖生出来的。雕塑企业分蘖繁衍显示了我国十来年内包括城市雕塑在内的公共艺术正在形成蓬勃生长之势。
    雕塑制作厂创业者都经过很不稳定的不断调换制作场地和住地的艰难时期。开始都是临时短期租用郊区房屋或小院，随着雕塑制作业务增多和稳定，才长期租用郊区闲置土地，建设新厂房。虽然近年土地租用费用呈不断上涨趋势，但他们还在继续扩张土地建设厂房。北京宝贵石艺科技有限公司和北京市金鼎雕塑有限公司都想继续扩大生产厂区。北京市飞翔建筑艺术雕刻有限公司近年相继投资购买了先进的水切割刀等大型机械和加工设备，今年又投资400多万建设厂房和展览大厅。他还将一部分出口雕塑生产转回老家，在曲阳开办了三家分厂。北京市中神亚雕塑景观工程有限公司同时在上海注册，相当的业务来自上海并在上海制作，现在正值上海举办2010年世博会的准备期间，商机不可失啊！
    3.十字路口的选择
    仅仅十年，北京城市雕塑企业就走出了初始创业的资本积累阶段，开始进入稳定发展的新时期。雕塑制作厂家创业者现都在北京买房定居。市场培育了厂家极强的产品质量意识，他们从市场经营中赏到了制作精良的甜头和创立品牌的好处。百件奥运雕塑招标选择制作厂家，是以质量为第一要求。厂家们说这批雕塑不挣钱只挣名。挣名就是创品牌，追求长远的更大经济效应。一些雕塑厂家以质量争取回头客，与雕塑家结下长期合作伙伴关系。有些新客户是参观了他们制作的雕塑作品找上门来的，如中神亚雕塑景观工程有限公司2000年在上海浦东世纪大道承建了不锈钢雕塑《东方之光》，为工厂奠定了良好的企业质量信誉，随后上海不断有客户直接指名找他们干活；蒙古雕塑家看了北京市金鼎雕塑有限公司安装在大连的高20米的铜雕《神牛》后，确定他们为雕塑《成吉思汗》的制造厂家；俄罗斯来宾参观了某石雕厂作品后初步定下合作意向。这些创下质量信誉的雕塑工厂正面临企业未来走向的十字路口。
    由于我国公共艺术处于急速发展初期，雕塑企业的未来发展有多种可能。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将雕塑与建材结合的企业和雕塑出口企业，现在就可以看出做大做强的发展趋势。北京宝贵石艺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张宝贵原是北京下放山西的知青，自小喜爱美术。1987年拖家带口返京，落户昌平马池口一个小村庄。他先带着三个村妇做水泥石花，进而专一研究人造石和雕塑创作。他说他弄科研是被逼出来的，否则没有饭吃。经过长期苦心钻研，发明了用废石料制作成的可供挑选的各种艺术造型样式、色彩、质地的轻型柔性挂板，现已申请专利。国家大剧院音乐厅选用他生产的特种轻型挂板吊顶取得满意建声效果。科技带动企业腾飞，现在客户络绎不绝，已有大企业找上门要投资。虽然他用新型石材制作的雕塑上了北京机场和大街，中国美术馆还收藏了他的雕塑作品《对话》，但是，他将艺术造型与建材结合的产品具有更广阔市场。现在他生产的一般挂板在建材市场是每平方米1500元，镀铜的是每平方米2200元。他说要以物美价廉开辟、占领和扩大市场。企业今年产值超过2000万元。北京市飞翔建筑艺术雕刻有限公司虽重点做原创城市雕塑，但是为出口生产的建筑装饰材料、壁炉、佛像及庭院雕塑的产值几乎占全年产值的一半以上。做经营出身的陈铁彪多次出国考察国外石雕生产企业，年年参加广州交易会等，抓住机遇推销产品。他工厂打制的《九龙壁》成为北京T3航站楼的标志雕塑。百件奥运雕塑中的石雕作品都是他的工厂制作。现在年产值超过3000万元。可见，随着城市公共艺术的发展，文化创意产业具有远大的前景。其实公共艺术的内涵远远不止于城市雕塑。我国现代城市建设已进入营造优美文化环境追求个性的阶段。全国文化中心的北京，凭借经济和文化实力在城市建设上最早突破初始时期的千人一面。早在2003年，北京中奥雕塑环境艺术有限公司就为中关村科技园生产过专门设计的艺术护栏。今年奥林匹克公园中心区定做一批供游客休息的移动坐椅，为达到与环境协调的美感，请艺术家专门设计，并由北京市金鼎雕塑有限公司制作。艺术家和建筑家、景观专家结合已成为现代城市规划建设的发展大趋势。独特新颖的城市建设给包括城市雕塑在内的文化创意产业提供了广阔的发展空间。
    文化创意企业并非都要做大，根本在于做强。小有小的优势，关键在于企业找到属于自己的定位和发展方向。中神亚雕塑景观工程有限公司今年将注册资金由80万变成600万，理由是为了投标接活。随着社会工程管理规范化，越来越多的城市雕塑开始以招标形式征集方案和制作，对投标企业提出包括注册资金在内的一些硬性要求。北京纵横景观艺术顾问有限公司的仲马也认为他的企业发展得力于走市场早，是通过投标在市场中站稳脚跟。2001年他从报纸上的一则消息，敏捷地发现商机，投标接下广州新体育馆雕塑《圣火》和《韵律·魅力》的设计和制作。他的公司现有职工22人，今年还打算招6人。从雕塑家直接传活到逐步适应社会招投标，雕塑企业在工程规范化步伐中调整自己的生产运作方式。比较而言，北京市奕东园雕塑制作中心总经理毛奕冬的理想有点五彩梦幻。业内人都说，小毛的厂价高点，但活的料和做工有保证。他很注意收藏制作作品小样，在厂内设有雕塑展厅，谁来了就带谁去参观。他想积累作品办个现代雕塑博物馆，以雕塑博物馆聚集人气，宣传企业。他认为原创城市雕塑利润空间大，工艺技术要求更精美，他喜欢做这样的活，要坚守这块宝地。其实这与瑞士手工机械表和电子表都有发展空间是同一道理。在多元文化的今天，多元共存是最为普遍最容易让人接受的理论。

    （汪丽娅：北京市文化局艺术处处长）